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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4.
　　
　　
　　從佛羅倫斯回到葛瑞絲的房子，一路上李在煥沒有開口，韓相爀也沒有，兩個人就像有默契一般地都不說話，正好順了李在煥的意，靜靜地走，享受佛羅倫斯的幽靜，雖然有些後悔沒有帶上相機，不過用腦袋記住他們經過的每一塊磚、每一條路，會更有意義吧。
　　
　　兩個人在葛瑞絲熱情的款待之下好好地吃完了晚餐，她眼尖地發現李在煥的脖子上多了一條項鍊，是出門前還沒有的。
　　
　　「兩位是戀人嗎？」李在煥不得不承認葛瑞絲是個很心細敏感的婦人。
　　
　　李弘彬和韓相爀是不是戀人？當然是。那李在煥和韓相爀呢？他沒有回答，只是笑著望向韓相爀，外人看起來像是害羞，但只有他一人知道自己為何避而不答，即使他知道答案是什麼。
　　
　　「是。」韓相爀的語氣很堅定，在飯桌底下握著對方的手也很堅定。
　　
　　習慣吧，早該習慣的。——李在煥對著葛瑞絲笑了笑，她也回給他一個溫暖的笑容，只是替他們收走盤子的時候悄悄在李在煥的耳邊說了句話。
　　
　　「你們是戀人，但你看起來不幸福，眼神不會騙人的。」
　　
　　李在煥愣神，任由韓相爀把他帶回房間去。連葛瑞絲太太都看出來了，韓相爀，你為什麼看不出來呢……
　　
　　「剛才葛瑞絲太太說了什麼？要和我分享一下嗎？」韓相爀以為是葛瑞絲和他說了什麼讓他感動的話語，所以才讓他一時之間無法回神，一臉好奇地眨眨眼睛，等著李在煥開口。
　　
　　我要怎麼跟你說實話……李在煥搖搖頭，在嘴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，韓相爀理所當然地理解為他害羞了，低下頭親了親他抿著的嘴唇。
　　
　　「彬……你今天，很誘人。」彷彿早上那個獨立又有自信的人又出現在自己眼前，想讓那個冷靜、泰然自若的人兒在自己身下呻吟、失去理智，這樣的想法隨著韓相爀深入的吻，變得越來越強烈，李在煥的頭只能微微上仰，接受他如狂風般的襲捲、侵占。
　　
　　甚至是自己上衣的扣子被一顆一顆解開，細碎的吻落在身上，他都無法推開那個壓在自己上頭的男人。
　　
　　就像記憶回到剛變成李弘彬時，自己主動邀請他一樣，在那之後大大小小的日子裡幾乎都是李在煥主動，這是韓相爀第一次如此失控，把自己按在牆壁上親吻。
　　
　　希望你永遠記得，今天讓你失控的，是最真實的李在煥。
　　
　　李在煥環上韓相爀的腰，小舌與他的交纏，這是韓相爀第一次表態對自己有好感吧？所以他回應起來特別熱烈，就像終於找到了共鳴點一般，承受著韓相爀大力的抽送，即將脫口而出的呻吟全被他的細吻給堵住了。
　　
　　這一夜，李在煥的心像是膨脹了一般，裡頭充滿了無數的、訴說不盡的愛，躺在韓相爀懷裡，赤裸著肌膚相貼著，他覺得此刻他就是完整的李在煥，與他用的是誰的身體無關，因為他第一次、擁有了韓相爀。
　　
　　「小爀，我愛你。」每當歡愉結束以後，他就會說這麼一句話，一句看似溫存的話，但每一次都是他真心的告白。
　　
　　願你記得，我是李在煥。
　　
　　
　　隔天清早，李在煥還是早早就清醒了，他沒有叫醒身邊的韓相爀，默默地去廁所用毛巾給自己簡略地擦了一下身上的黏膩，還好韓相爀有戴套，不然這下就麻煩了。
　　
　　偷偷地回想起昨晚，他的嘴角還是不自覺上揚。第一次，韓相爀看到的不是李弘彬、而是藏在李弘彬體內的李在煥。
　　
　　「醒得這麼早？今天就不出去了吧。」回到房間，韓相爀身上還是只穿著褲子，李在煥走過去將掛在床頭的衣服丟往韓相爀還光溜的上身。
　　
　　「嗯，把衣服穿上吧，會冷。」李在煥走到書桌旁坐著，既然今天不出去的話，那就來做些別的事情打發時間吧。
　　
　　昨天在一間老書店買到了一本小說，英文譯本，封面和介紹很吸引他，關於靈魂交換的，所以他買下來了。還有在小店裡買到的明信片，他只挑了兩張，背景是店主親自拍的佛羅倫斯的風景，早晨和黃昏，他想把早晨的那張寄去韓相爀家，黃昏那張寄到醫院，給躺在病床上的自己。
　　
　　一天美好的開始給韓相爀，一天令人惋惜的結束給自己，挺好的。
　　
　　韓相爀靜悄悄地走到他身後，看著李在煥拿著筆遲遲不肯下手的苦惱樣覺得十分可愛，也搬了張椅子，坐在他旁邊，整個人賴在他的身上。
　　
　　「一邊去，你這樣我要怎麼寫字。」李在煥一臉嫌棄，但心裡還是覺得甜滋滋的。
　　
　　「彬要寫給我嗎？要寫什麼？」韓相爀想探頭看，卻被一把攔住。
　　
　　「回去你就知道了。」回去你就會知道了，關於我的小祕密會全部告訴你的。
　　
　　韓相爀覺得自討沒趣，只好拿出公司的文件開始瀏覽，時不時偷瞄身旁的人兒在做什麼。
　　
　　但是他卻發現了一個很不尋常的地方，李弘彬……什麼時候變成右撇子了？他知道李弘彬是左撇子，不是個能左右開弓的人，但是他現在卻在自己的眼前用右手寫著明信片，空白的地方被唰唰地填滿，他堅信弘彬是做不到這點的，一個左撇子怎麼可能一夕之間變成了完美的右撇子。
　　
　　……他，真的不是李弘彬吧。但是，到底是誰呢？韓相爀的目光一直放在文件上，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，從他在醫院開始就嚷著自己不是李弘彬，之後的行為、習慣和喜惡也變得不像李弘彬。他肯定，昨天早上那個極為自信的人、也不是李弘彬。
　　
　　雖然對不起弘彬，但是他昨晚確實為了一個不認識的人而失去理智了。
　　
　　也許就如他所說，他真的不是李弘彬，但那個人給他的感覺很熟悉，而且對於自己和李弘彬還十分清楚，可是韓相爀卻偏偏想不起來。住在李弘彬身體裡的，究竟是誰？
　　
　　不戳破，也許這樣子也好，他還想看看接下來那個人還會有什麼令人驚艷的地方。
　　
　　但是李在煥此時和韓相爀並沒有心電感應，只是把明信片疊好放在包包裡以後，開始翻閱起那本書，燙金的字體就寫著SOUL四個字母，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了。
　　
　　厚厚的一本書，李在煥用了一個上午才把它看完，雖然主人公似乎沒有自己的遭遇來的悲慘，被未婚夫謀殺、以最忌妒的人的身分活著，但也好不到哪裡去。雖然有點壞心，可他確實從這本書得到了一些緩解，即使只是虛構，他卻想著還是有人和我一樣悲慘。
　　
　　本來鬱悶的心情好了不少，他拉上韓相爀一起去找葛瑞絲，看能不能蹭到些什麼吃的，早上他們兩人都沒吃早餐。
　　
　　「葛瑞絲太太。」才一打開房門，餐桌上依然是擺滿了菜餚。葛瑞絲會按照三餐的時間來為旅客們準備食物，但是中午的菜量通常會少許多，因為大部分的人都出門去了，這些是專門為了留在這裡的人而煮的。
　　
　　「難怪早上沒看見你們，快吃吧！」才剛把最後一道菜端上，葛瑞絲趕忙招呼了兩人，今天的主餐是義大利麵，和幾樣配菜。今天留在這的人不多，她熱情地替兩人盛好，開始與兩人話家常。
　　
　　李在煥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安靜地吃著自己盤裡的東西，偶爾起身夾點菠菜、肉丸子之類的，韓相爀一邊與葛瑞絲交談，一邊注意著李在煥盤裡的食物，確實是營養均衡，不是李弘彬那只挑自己愛吃的食物的孩子。
　　
　　問題是，那李弘彬呢？
　　
　　他很想把眼前這個咀嚼著奶油菠菜的人抓起來好好問一頓，現在換成他的弘彬不知去向了。
　　
　　「葛瑞絲太太，附近有沒有什麼值得參訪的地方呢？」李在煥乾乾淨淨地把葛瑞絲盛給他的食物全部吃完了，韓相爀看著他整齊地把餐具擺好，用紙巾擦了沾著麵醬的嘴，確實李弘彬和他還是有段距離，李弘彬的吃相是可愛，喜歡兩嘴塞得滿滿的，眼前的李弘彬則是細嚼慢嚥，動作優雅得像天鵝一樣。
　　
　　葛瑞絲聽到了李在煥的問題，點頭如搗蒜，「我丈夫蓋的小教堂就在附近，在後面那片花田的中間。」似乎是因為提到丈夫而覺得驕傲，葛瑞絲的臉上滿是笑容，李在煥在確認了位置以後，和韓相爀一起出去了。
　　
　　終於親眼見到葛瑞絲口中的小教堂，李在煥卻覺得一點也不小，反而覺得這座看起來小小、不起眼的教堂是偉大的世紀建築，是為了自己的妻子、為了他們之間的愛而蓋。
　　
　　要進到教堂，必須要先走過花田的田埂小路，兩側盡是盛開的粉色鱗托菊，這種花本身小小的，但是放眼望去，映入眼簾的全是粉紅色，李在煥肯定了就連這些花，也都是葛瑞絲太太的丈夫為她親手挑的。
　　
　　「小爀，不覺得這些花很美嗎？」韓相爀順著李在煥的目光望去，點了點頭。
　　
　　「可是花啊，終究有一天會凋謝的。」
　　
　　終究有一天，會什麼都不剩的，你會什麼都知道的。他下意識撫了下左手的無名指，那已經成為了他的習慣動作，即使那枚與婚戒相似的戒指就戴在自己的脖子上，他還是比較喜歡此刻正在醫院裡陪著真正的李在煥奮鬥的那一枚，那是實際意義上，韓相爀送給他的。
　　
　　李在煥推開教堂的木門，雖然裡頭空間不大，設備也不多，只有幾張木頭椅和講台，若是一般人進來只會草草地瀏覽便出去了，因為太過簡陋。他找了張椅子坐下來，卻發現上頭半點灰塵也沒有。葛瑞絲太太辛勤地打掃這裡，能夠數十年來如一日，李在煥有些佩服。
　　
　　自己也不過堅持個四五年，怎麼能就這樣放棄呢？
　　
　　也許，等真正的李在煥醒來以後，會有奇蹟發生的吧。
　　
　　韓相爀也走到他身旁坐下，卻突然不知道要說些什麼，自從認知到了李弘彬並不是真正的李弘彬，他心中的恐懼和慌亂突然升騰，他不在乎這個人是否會把自己和弘彬聯手謀殺李在煥的計畫抖出來，而是他不知道真正的李弘彬去哪裡了。
　　
　　以及，他對這個人的好奇心和濃濃的興趣，他背後的故事和時不時流露的悲傷眼神，讓他覺得有些恐慌。他不能對不起弘彬啊，那個像孩子一樣的人兒。
　　
　　李在煥睜開眼睛，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韓相爀，從自己寫完明信片以後他便沒再和自己有什麼過多的交談，他知道也許是韓相爀發現了什麼，他也知道自己剛才寫字時是用右手寫的。才稍有拉近的距離，一下又要回到原點嗎？
　　
　　「我知道你在想什麼。」李在煥緩緩開口，盯著小教堂牆上七彩的玻璃窗，折射進來的陽光特別美，也特別刺眼，事到如今，再瞞下去也沒用，他要和韓相爀說清楚。
　　
　　「嗯？」
　　
　　「你知道我不是李弘彬。」李在煥說出這句話時，韓相爀並沒有太大的反應，兩人就這麼淡然地坐在長凳上交談，好像老夫老妻早晨平靜的招呼，淡淡地。
　　
　　李在煥面對韓相爀就會變得脆弱的腦神經又開始緊繃了，他沒有說話，心裡的不安再次籠罩，他會不會討厭了李在煥，也開始討厭這個李弘彬？
　　
　　面對韓相爀，明明是個商場上的優秀菁英，卻因為他而變得膽小，小心翼翼，深怕自己做錯了一點韓相爀就會離開。
　　
　　但是他一直都知道，韓相爀從來沒來到他的身邊過。把人用婚約綁著，又有什麼用？只是自己騙自己罷了。
　　
　　經過了幾天的沉澱，李在煥心裡已經掀不起驚濤波瀾了，沒有當時的歇斯底里，只剩下偶爾被投擲石頭般、泛起的小小漣漪。提到李弘彬，他的心還是會痛，可是他沒有辦法阻止韓相爀對李弘彬的愛。
　　
　　有些疲乏了，真不知道葛瑞絲太太是怎麼堅持的，他揉揉發痠的眼睛。
　　
　　韓相爀，我會讓你走的。
　　
　　「對。但是我猜不到真正的你是誰。」
　　
　　「你會知道的，旅行結束後。」李在煥隨意擺在腿上的手不自覺交疊，再一次下意識往左手無名指的方向摸去。
　　
　　但是到那時，真正的我是誰也不重要了。真正的李弘彬會取代我在這些日子裡、本該屬於他的空缺。
　　
　　韓相爀能不能愛上李在煥，已經不是那個向來心高氣傲、把握十足的人說了算的。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做事其實如此地沒計畫也沒底，像頭橫衝直撞的公牛一樣，撞得自己滿身是傷卻還不知道疼。
　　
　　人說戀愛中的人都是傻子，李在煥覺得自己不僅僅是傻，還是個瘋子。
　　
　　連眼睜睜看著你離開我也會是笑著的。
　　
　　你說我瘋不瘋？
　　
　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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