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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6.
　　
　　
　　李在煥知道，韓相爀沒看那本書，或者他看了，但是沒發現自己在書裡留下的記號，否則他不應該是這種反應的。請葛瑞絲太太寄的明信片似乎也不會寄到了，那韓相爀要怎麼知道自己就是李在煥？
　　
　　他的動作停滯在那裡，任由韓相爀靜靜抱著他，他的鼻息一直打在自己的後頸上，專屬於韓相爀的氣息環繞著他，多溫暖、多令人感動……只是一個擁抱，他期盼了多久？三年、還是五年？李在煥原來已經把韓相爀放在心裡這麼多個年頭了。
　　
　　不知道事實也罷，曾經我在你的記憶裡是鮮明的，就好——即使你不知道那個人是我。
　　
　　「你愛我，你就找得到我的。」所以，你找不到我的。李在煥像是做足了心理準備一樣，鬆開韓相爀的手，轉身，手扶著韓相爀的雙臂，踮起腳尖親吻他，就像他們在花田裡的吻一樣，輕輕的，像是羽毛一樣。
　　
　　「記得，我愛你。」
　　
　　明明是一樣的對白，韓相爀這次是真的感覺到，若是放了他走，就是再也找不到他了，不像是在義大利，他能夠往歐洲的其他國家走，這次是在韓國，他還能去哪？韓相爀知道那個柔軟的吻代表的是離別，他不能……
　　
　　韓相爀阻止了李在煥想開門的動作，不顧他的意思，一把將他攔腰抱起，直接丟在客廳的沙發上頭，無視了他後背撞擊的疼痛，整個人欺身壓上。
　　
　　用一隻手把李在煥的雙手固定在頭上，他不斷地扭動身軀想掙扎，想躲避韓相爀在自己身上粗暴撫摸的另一隻手，卻被他一手緊緊固定在懷裡，動彈不得。
　　
　　「不要……」韓相爀激烈的吻讓李在煥無法呼吸，兩個人之間親密的舉動已經不是以前那般飽含愛意，剩下的只是占有。
　　
　　李在煥能看見韓相爀不斷往自己身下親吻，當他含住自己的下身時，他已經沒辦法思考、也沒辦法推開他了。
　　
　　你為了什麼，才要用這樣的方式留住我？是因為李弘彬的身體、還是李在煥的心……
　　
　　韓相爀的動作粗魯狂暴，像是一頭被激怒的野獸，眼神裡滿是戾氣，無論李在煥怎麼求饒、眼淚流得再多，他還是沒有停下來，沒有以前的溫柔，只是發了瘋地不想眼前的人離開。　
　　
　　鮮紅的血液流下，皮質的沙發上滿是痕跡，被他的粗熱貫穿的瞬間，李在煥緊緊地咬住下唇，韓相爀聽不進身下的人除了呻吟外的任何聲音，只是大力地抽送他的慾望，想要做到他不能離開這間房子，他不能走。
　　
　　「小爀……」當韓相爀在他體內釋放時，他的臉上滿是眼淚，雙眼通紅，沒有溫柔的愛撫，他不只是身體上疼，連心也跟著像是被擰住一樣，疼得他不能呼吸。
　　
　　他想說點什麼，看著韓相爀那張依然憤怒的臉，是因為他的離開所以生氣嗎？明明是因為自己，可是他卻什麼也說不出口。
　　
　　他真的好疼好疼，他不能和韓相爀說自己就是李在煥，不能和韓相爀相愛，不能獲得他一點垂憐，不能和韓相爀傾訴他所有的疼痛和對他的愛慕，他疼得要命卻什麼都說不出。
　　
　　就像沙漠中的仙人掌，看得到綠洲，但是也只能那麼看著，仙人掌不能說話、綠洲也聽不見它的聲音。李在煥就像那棵仙人掌，癡癡地等待韓相爀用他的愛來灌溉自己乾枯苦澀不已的心。
　　
　　但是等著等著，等來的就只是無止盡的失望，他只能在苦苦期盼之中漸漸枯萎。像中了毒一樣，他看著自己逐漸沉淪，卻束手無策——即使他知道解藥就在自己眼前，但是他不配拿、他也不該拿。
　　
　　韓相爀看著自己抓狂般的行為，眼前李弘彬雪白的肌膚上滿是吻痕，下身全是血液和自己白濁的液體，他只是不想他走而已，為什麼要這樣失控、再傷害他一次？看著他緊緊咬住下唇、積滿淚水的眼眶……突然想起了某個人。
　　
　　「放我走吧，我把弘彬還你……」李在煥的聲音很小，有點沙啞。他已經麻木了，不管是身體還是心，也不想再探討韓相爀剛才的行為到底是為了誰而衝動，只要離開了，他和弘彬都會幸福的。
　　
　　自己，也會幸福的吧，如果韓相爀幸福的話。
　　
　　他看不見韓相爀為自己有任何改變，只是一時新鮮好奇，他的心依然停留在李弘彬身上，既然如此，就真的該退出了。
　　
　　「不要走……」韓相爀看著眼前的人的眼淚，眼神裡滿是碎裂的痕跡，他輕輕把李在煥抱起來，像是抱著自己最愛的人那樣，把他的頭枕在自己的肩窩處，輕聲哄著，有著薄繭的手一下又一下撫過他的頭髮、耳後和臉頰，與剛才散發暴戾氣息的人完全不同。
　　
　　「算我求你吧……我不愛你了，讓我走。」李在煥閉上眼睛，要把最後一滴眼淚全部擠出眼眶，身心的折磨已經快把他逼得發瘋了，他得騙自己不愛韓相爀了，才會好過一點。
　　
　　我說謊了，最後一個謊了，其實李在煥一直都是愛你的。
　　
　　韓相爀卻越抱越緊，要把自己整個人揉進他身體裡一般。
　　
　　他不愛自己，卻又想把自己綁著，只是為了找出答案嗎？知道答案的話……會讓自己走吧。
　　
　　「你知道你現在抱著的人是誰嗎？」他的雙眼睜開，直視著韓相爀，沒有平常的調皮、也沒有剛才求饒時的可憐，本來該是明亮的大眼，就只剩一潭死水。
　　
　　心已經死了啊，我愛你這件事也已經與你無關了，我不會再打擾，也不要你因為任何一點愧疚而可憐我了，讓我走吧……
　　
　　「我不是李弘彬。」
　　
　　「我是李在煥，你最討厭的李在煥，你想害死的李在煥！」
　　
　　「你放我走，我把李弘彬還你……」
　　
　　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用盡全力嘶吼，嗓子已經因為剛才的情事而沙啞，聽起來滿是心碎與絕望。身體明明是在溫暖的懷抱裡的，可是他卻在發顫，這是他一直以來在逃避的事情，但他被逼得不得不面對、不得不親口承認。
　　
　　讓韓相爀討厭李在煥吧，他此刻只想離開，躲回那具破爛的身體裡當一個膽小鬼，與世隔絕。
　　
　　「好好過。」李在煥推開他，想站起身卻站不穩，血液和韓相爀的液體沿著大腿根部流下，他也不在乎了，穿好衣服，一步一步艱難地走向玄關。
　　
　　他不敢看韓相爀的表情，是厭惡的臉吧？至少剛才推開他時，他的身體是僵硬的。李在煥知道會是這樣，到底都還是討厭自己的，早就應該適應了。他既然已經坦誠了自己是李在煥，就沒有在韓相爀面前難過的資格，因為他不會心疼。
　　
　　李在煥隨手拿了一把車鑰匙，一跛一跛地走出門，韓相爀沒有像剛才那樣激動地阻止自己的離去，扯了一抹淡淡的笑，他知道韓相爀會是這種反應，畢竟，自己是李在煥啊，已經說過了會讓他失望，為什麼不相信呢？
　　
　　來到他們兄弟倆的車庫。和自己不同，李弘彬就是喜歡色彩鮮艷的跑車，他按了感應裝置，其中一台車子的感應鎖被啟動了。
　　
　　「選到這麼貴的……」李在煥艱難地上了車，心裡發誓著如果自己還能夠醒來，一定買一部一樣的賠他。
　　
　　大力地踩下油門，他按照自己的記憶，來到了他當時出車禍的大橋的不遠處，停了下來。從這裡可以看見整座橋，當時自己就是在上面摔下來的，被自己的車撞爛的護欄也修好了。
　　
　　怎麼來的就怎麼回去，這是李在煥目前想到唯一最合理的方式了，他要賭一把。雖然被韓相爀突如其來的舉動拖了一點時間，但橋上的車子還不多。
　　
　　拿出手機，他叫了救護車，他答應了韓相爀會好好地把完整的李弘彬歸還，就不能讓李弘彬死去，「在大橋的中央有一台黃色跑車落水了，請快點派救護車來……」
　　
　　給自己叫救護車也是李在煥第一次做，成為李弘彬以後，很多事情都是他第一次經歷。第一次看見韓相爀對自己笑得溫柔，第一次被他壓在身下，第一次為了他去自殺。
　　
　　甚至是，第一次覺得自己和他，其實有那麼幾刻是相愛的。
　　
　　這樣就好了。李在煥看著通話結束的畫面笑了下，這是他與韓相爀訂婚以來的日子裡，第一次笑得那麼開心。
　　
　　他終於能為他的小爀做點讓他開心的事了。
　　
　　
　　把手機扔到副駕駛座，往橋的方向行駛，他的下半身有些發麻，但是並沒有阻礙他踩油門的動作，一輛鮮黃色的跑車從道路駛上大橋，車子的速度越來越快，他中途並沒有打方向燈，只是憑著直覺避開許多車輛。
　　
　　在來到橋的正中央後，他深吸了一口氣，死過一回的人要再去死一次，對他來說還是有些緊張。他握緊方向盤，用力、迅速地一轉，整台車改變了方向，輪胎已經沒辦法抓地了，就這麼失控、打滑、翻滾，最後掉入水裡。
　　
　　車子直直衝入水中，撞擊的力道之大讓他承受不起，近乎暈厥，擋風玻璃和車窗也碎裂了，河水從四面八方淹進來，那股難受的窒息感再次抑制著他的呼吸。
　　
　　他緊緊閉著眼睛，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，但他生怕會害得李弘彬的眼角膜受損，那麼漂亮的人，將來要當新娘的人，眼睛可不能壞啊……
　　
　　冰冷腥臭的河水從他的鼻孔和嘴巴進入他的體內，肺部幾乎全部被占據了，僅存的空氣也被擠壓出去。
　　
　　人說臨死前都會有幾秒，人生的記憶會被回放，他們管那叫迴光返照。
　　
　　他彷彿看見了他與韓相爀剛認識時，是在一場酒會上，被雙方的家長介紹了，他優雅得像個王子般，不管是出自於強迫還是自願，替自己擋酒，他很健談、每一個小動作都體貼得無微不至，那時像太陽般閃耀的人吸引了自己。
　　
　　當自己與他宣布要訂婚時，他在台上溫柔地笑著與自己十指相扣，在眾人面前宣示著他即將要娶李在煥，卻在下了台後卻不發一語地放開手，煩躁地扯了領帶，那一刻自己一直是歷歷在目，也許是從那時候開始，韓相爀就已經討厭李在煥了吧。
　　
　　挑選戒指時，韓相爀在長輩到來前不耐煩地詢問自己喜歡什麼樣子的戒指，還特別吩咐了要在長輩面前說，自己只好按照他的指示，陪他演了齣愛妻的戲碼，可是就連自己已經是描述得十分詳細，他才百般勉強地從中選出一個……不太符合自己期待的戒指，但是是他挑的，都好。
　　
　　在醫院時自己以弘彬的身分告訴他，戒指還完整地保留在李在煥手上，換來的是他不屑的眼神，還有滿口的嘲諷與鄙視，即使是這樣，自己還是不想放棄，即使一直明白韓相爀是不會喜歡自己的。
　　
　　在義大利的每一個笑容，每一個因為情愛而狂亂的表情，在花田裡抱住自己的樣子，語氣顫抖的聲音，甚至是幾十分鐘前，失去控制的他的模樣。
　　
　　小爀，我不是個特別聰穎的人，記憶力也不是特別好，但是關於你的每一刻都有好好記住了。變回李在煥，我也會獨自一人好好收藏的。
　　
　　等這具身體醒來，你就要成為李弘彬的丈夫了……記得，在你們的婚禮上，再對我笑一次。
　　
　　新婚快樂，韓相爀。
　　
　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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